最后一张明信片

山里来的贼

元旦到了，一张张精致的明信片堆满了我的桌子。亲戚、朋友、同学……轻描淡写地写上几句祝福的话语，一会儿就涂抹完了。剩下这最后一张，该寄给谁呢？
　　
　　我想起了家乡的一位叔辈哥哥。他通过刻苦自学，考入了当地一所师范院校，后来分配到市文化局当秘书，而且娶了一位副市长的女儿做了我的嫂子，工作、生活一帆风顺，据说现在已升任文化局副局长，逢年过节都要带车回乡里荣耀一番，茶酒礼品挨个家门送。父亲经常来信告诫我：“跟你这位哥哥学一学，看看人家是怎么干的……”言辞里充满对我这位哥哥的羡慕和对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的鞭笞与鼓励。
　　
　　但我以为这位哥哥与我毕竟疏远，我来四川已经多年，平常也鲜有书信来往。这最后一张明信片还是给我的大学同学杨东生吧。这小子血气方刚，敢闯敢干，大学毕业后主动提出停薪留职，在省城组建了一个广告公司，聘用十几位大学生做广告策划人，在省城各大报刊、杂志、电台、电视台买断版权，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目前资金已过千万。他自己买了一台红旗轿车开着，风光得很。前不久他带着小娇妻从山东来看我，他云山雾罩，海阔天空，大谈自己的发迹史。我们在酒店里唱得天昏地暗，醉得东倒西歪。
　　
　　然儿，这样财大气粗的同学能够把一张小小的明信片放在眼里吗？说不定有意无意地翻看一眼，冷冷地笑笑，随手就扔进废纸篓里去呢……这最后一张明信片还是写给湖北那位朋友为好。他在某杂志社当编辑，作品发了不少，在全国文学界已经小有名气。而且文人感情细腻，明信片拿在手上，他会仔细地回味一下我们以前的那段交情的……
　　
　　这是我突然想起了高中时的一位同学，他叫岳启文，高一时跟我同桌，高二上半年因家境困顿而辍学。他家住在离我家二十多公里的一个小渔村，世代以捕鱼养殖为生。念高二那年春节，我骑自行车去他家拜年，岳启文高兴万分，给我讲了许多他和父亲下海捕鱼的故事。他的母亲则把我这位曾经与他儿子同桌的小客人视为贵宾，给我烧了十二道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这十二道菜全是海货：海参、海兔、对虾、螃蟹……我还从未吃过这么丰盛的海鲜菜肴呢！——时至今日，我一直在回味那桌菜肴的鲜美与丰盛呢！
　　
　　然而不幸的是，二00九年冬天，岳启文父子俩下海作业，遇上了特大风暴，在黄海深水区船翻人亡。这一噩耗一下子把岳婶给击垮了，她求助无门，欲哭无泪，如今已变得疯疯癫癫，经常孑然一身，站在大海边出神。她的生活也不能自理，全靠政府和渔民们携手来救济……
　　
　　于是我不再犹豫，很快在明信片上写下了岳婶的住址。隔着千山万水，向岳婶深情地道一声：
　　
　　——岳婶，新年好！